「王道施於人間」——林安梧教授文章 載於中國孔子基金會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從這兒,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提倡解放教育權的教育家,他認為無論是農民、商人還是罪犯,應當「有教無類」「因材施教」。作為一個末代貴族,孔子在努力推動平民受教之風。他希望開啓具有反省性、有價值的文化生命,以從文化意義根源讓人們在學習中獲得喜悅,讓生命根源性被喚醒。「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當人們已不限於井田之上,能夠自由遷徙走動時,便開始體會到源於朋友的真實感動,朋友相知,詠雪問道,樂在人與人的真誠交往和心靈相通。「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這則是對君子的定義進行了哥白尼式的革命。此前君子只是一個貴族階層概念,孔子將君子定義創造性內化,推向了一個德性位階,君子由此發展為了一個內在自我完善、人格生長的全新概念。
——林安梧第四次到華中大學交流的發言
林安梧讀《論語》四十年,林安梧覺得《論語》中師生間那種毫不做作、直接自然的交談,十分「動人」。也正是如此,他極力倡導大學生重讀《論語》。
道與人的關係
道跟人是連在一塊不分的。道講的是總體、根源,而人就在這總體裡面,並且人扮演一個很重要的角色,就是觸動者、參贊者,所謂「人能弘道」。上蒼賜給人一個非常重要的主動能力,就是「參贊天地之化育」。道是就存有的根源說,天地人我萬物通而為一,那是「境識俱泯」的狀態,而其中就隱含了人。人去觸動、去參贊,於是存有得以彰顯。存有開始彰顯,人又使用話語,由此令存有執定。執定勢必帶來問題,所以必須時時回到存有的根源。人使得道彰顯,天地萬物通過人的話語詮釋而落實,而人必須經由一個歸返的活動,回到天地,回到道。
這個過程循環往復,人在其中非常重要。《周易·賁卦》講「人文化成」 ,這樣說: 「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中華文明非常重視「知止」,《大學》講:「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止」是艮卦,艮卦以後才有震卦,震是動,是生長。人之所以重要,就是因為人乃是參贊的核心。《中庸》講:「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誰「致中和」?人嘛。《中庸》還說:「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誰「擇善而固執之」?人嘛。所謂「天人合德」,所謂「交與為體」,那就是說,由人的觸動而天有所動,天既有所動,人又隨之而動。
施王道於人間
與西方的而草本文明相比,中華文明更像一種木本文明。當我們去拜訪埃及、希臘時,所見所聞早已不是在歷史上浩瀚雄偉的那段古文明瞭;而今天大行於世的西方文明,也歷經波折,幾度走向衰亡,直到近現代才重新繁榮起來,與古代的西方文明也已非同物。恰如草木,新陳代謝,一次又換一次。相比之下,作為唯一流傳至今並繼續發展的古文明之一的中華文明則是一種木本文明,堪稱歷劫不衰,其發展之脈絡從未斷開過,沿著自己的循環週期,根深蒂固、萬年長青。
對於「東西方文明會發生衝突」、「伊斯蘭文明和中華文明有可能聯合起來對抗西方文明」的說法,林安梧表示不贊同,又以筷子和叉子的形象進行了巧妙解釋。不同於用叉子、奉行霸道主義的西方民族,用筷子的中華民族在文化上奉行王道主義。叉子,是主體借客體強力侵入客體,而筷子,卻是主體通過中介體連接客體構成整體以達到均衡才能舉起客體,由於本質上沒有殖民主義思想,所以中華文明將扮演的角色不是對抗,而是以儒、道、佛為底蘊的文化的融通,與其他文明在交談中互動融通,以新文化王道主義與其他文明共生,共長,共存,共榮。華人、儒學在21世紀的文明發展、融通中將扮演一個促進者的角色,促進世界和平,促進人類文明一步步生長。
所以,我們應該施王道於人間。作為中國大學生的應當對於這片土地上的先輩先行、列祖列宗們心懷敬意,你應當對全人類的文明有更寬廣的胸襟去接納,應當懷著對人類文明的使命感。
林安梧,台灣人。著名哲學家、宗教學家。台灣大學第一位哲學博士,現任山東大學易學及中國古代哲學研究中心特聘教授、台灣元亨書院院長。曾任台灣慈濟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院長、台灣清華大學教授暨通識教育中心主任、台灣師範大學教授,慈濟大學宗教與人文研究所所長、台灣元亨書院創院院長,山東大學儒家文明協同創新中心傑出海外訪問學者及儒學高等研究院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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